那一年,我們十六歲….

民國七十年,我和他考進世新。不同科,但同一社團。
在百餘人的菜鳥新鮮人中,我和他都表現搶眼,他文字我攝影。二人的企圖心都很強。

專二時,我和他就是社團幹部。專三,他被推選為社長,找我擔任總編輯一職。我們創下紀錄,他是史上第一位十八歲的社長,我則是第一位學印刷攝影的總編輯(歷任都是編輯採訪科系的學生擔任這份新聞刊物的總編輯)。

我們年輕氣盛,但就是年輕出了問題,二位十八歲的小伙子,如何帶領社團往前走? 很快的,有很多人就不服氣,尤其是針對我。

經營學生刊物最難的,就是支付印刷費用,所以拉廣告就是社長最重要的任務。
在到處碰壁下,他希望我能在版面中,安插一些廣告新聞,換取廠商刊登廣告的意願。

我當然不肯,堅持新聞即新聞,廣告是廣告。二人因此鬧翻,他就這樣拂袖而去,不管社務,看我這沒有業務能力的總編輯能不能讓步或辭職。

好強的我,當然是賭氣的撐下去,他也夠狠,真的沒有再踏進社團一步。
在畢業前,雖然在校園中偶爾狹路相逢,但二人就是誰也不肯先低頭。

也不記得工作後的第幾年,我們碰面了,都在媒體工作。沒有提起這段往事,心照不宣吧。
我們從零開始,友誼依舊,談往事談故人談很多不為人知的新聞內幕….,就是不談學生的往事。

幾年後,他來電,讓我嚇了一跳:我今天要出院了,剛動完刀,割掉肝臟的腫瘤,手術很成功,每半年定期追蹤即可….
媽的咧,竟有這種人。不過,這就是他,不讓朋友操心。

半年後,他來電。他轉職到101當公關經理,鼓動我參加第一屆的101登高賽,我還在猶豫時,他只說了一句話就掛電話:我幫你報名了。
我猜想,應該是每個經理都要負責拉幾十個人頭報名充數吧。
比賽當天,他還好意將我的出發排序移到菁英組(可以提前出發)。
「爬」到三十幾樓時,我心跳狂飆、肌肉乳酸陣陣襲來,腦袋中唯一的念頭只想狂罵他一頓。
完成登高後,在一樓遇見他,他說,如果不是主辦單位的工作人員,他也想挑戰一下。
他眼神流露出羨慕我能挑戰世界最高樓的壯舉,讓我不捨要罵他。

隔年,他又來電:我幫你報好名了。

其實,我和他不常碰面,但只要聯繫了就有說不完的話。
這是很奇怪的友誼。是不是二人對學生時代的衝突,都有虧欠對方的愧疚?
算了,這不是個男人該想的問題。

去年,為了讓身體有喘息的機會,他休養了一年。
今年初在101又見到他精神奕奕的忙著公關事務,我特別叮嚀他:今年不要再替我報名了。
二月份,有朋友告訴我,他住院了,但電話都不接…
我試著撥打,電話那頭傳來微醺的語氣:我正在辦出院手續,醫生放棄積極的治療了…..
我猜,他不是喝醉,而是嗎啡的作用。
月中,得知他住進安寧病房,正巧我有出國的公務,我還盤算著回台第一件事就要探訪他。
三月二日下午返台,打開手機接到第一封簡訊,竟是他走了。

你就不會再等一下嗎?我要跟你把學生的爛帳算清楚耶,我叫你不要幫我報名登高賽,是開玩笑的。你怎麼當真了,幹!

我要罵你,但希望你在路上,順風好走。
他,我的摯友,謝文。


我拍的謝文/1982年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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